还以为你不会来。”陈安义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来者坐下。你叫我，我怎么会不来？”宁晓在陈安义身旁坐下，抱着手臂搓了搓，嘶也就只有你会大晚上选在天台约会，真不怕冷。”陈安义只是笑笑，拉过宁晓的双手握住。得了吧，快别捂了。你的手也暖和不到哪里去。”嘴上习惯性地逞强，抬头便撞进了陈安义如水般温柔的目光中。恰是有一阵风吹过，吹得宁晓的心也泛起涟漪。怎么了，突然找我？”宁晓任由陈安义将自己的手握着。虽然手上依然是冰凉的温度，但是心里竟是一点点暖起来了。想见你啊。”陈安义牵起嘴角笑了笑，可是宁晓却觉得这笑容苦涩得紧。一时无话。只有夜风似有若无地吹拂着。我都快冻僵了，你还笑得出来。”望着陈安义的笑，宁晓觉得心里发堵，她赶紧用一句不太高明的玩笑话来打破当下这该死的沉默。——只因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过来我抱抱。”也许是天台上吹风吹得久了，陈安义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怎的，这句放在平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话，此刻听来却是分外心酸。嗯。”宁晓应着，朝陈安义身旁挪坐了一点，与他肩挨着肩。陈安义伸过手，将宁晓揽入怀中，抚着她的背。好些了么？”他吻上宁晓的耳朵，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弄得对方有些发痒。心凉。”别闹。”依旧是宠溺无比的语气。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一切都已然不同了。我没有。”宁晓很认真地否定。我知道。”那句已经到嘴边的你这么笨，怎么会知道”，被宁晓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她将脸埋进陈安义的颈窝，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准备好了吗？”交给下人打点就是了。我也帮不上忙。”就这么不上心？”宁晓想回一句除了你我什么都不上心”。但她也没能说出口，只是咬着下唇闷闷地支吾了一声。气氛又再次回归沉静。两个人紧紧相拥着，拥住这个寒风凛冽的夜所残余的最后一丝温存。来聊些什么吧，陈安义。一直这么不说话我总觉得心慌。”想要聊些什么？”对于宁晓，陈安义向来是有求必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样，我快忘了。”算是个相当拙劣的谎。和陈安义的初遇，近乎是夜夜都在梦里温习，她又怎么会忘呢？没关系，我记得。”永远都是这么温柔。图via《天台爱情》宁晓之于陈安义，好似一颗被投入浩渺大海的石子。她一切的尖厉棱角皆被陈安义潮水般的温柔无声包容。说说看？”那天，正巡逻到集市的陈安义探长撞见了好几位一齐前来报案的商户，说是有人的东西被偷了。他还疑惑着不就抓个小偷，何必如此兴师动众？然而到了现场才发现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一条中心大道上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见到陈安义探长的到来都纷纷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路。宁小姐，您看警察都来了，您可快放了我吧？”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抱头蜷在地上，用一种近乎于鬼哭狼号的声音哀求道。那可不行！就这么让你进监狱那可算是便宜你了。今天不给你个教训，本小姐我就不姓‘宁’！”这位被唤作宁小姐”的年轻姑娘抬脚便向那中年男人踹去，接而挽起袖子又准备动手。住手！”陈安义连忙上前制止，怎么回事？”正在气头上的宁晓突然间被人拉住，怒气汹汹地回头：谁敢拦本小姐我？我就”正巧对上陈安义的眼睛。我就”——她就忽然间忘记要做些什么了。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惨的小偷。”陈安义失笑道。笑了这么多遍还没笑够？”宁晓佯装生气，喂，陈安义。老实说，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被问话的人却是摇摇头：没有。当时只想着你这号人物我可惹不起。”可是我是。”难得如此爽快地表白真心。——这份无理由的喜欢”，确是成为了之后故事得以发展的天大的理由。城里的商会举办的迎新晚会邀请了各路杰出人士，而作为警局的青年才干，陈安义自然也在其列。不过他是不适应生意人之间的往来应酬，便寻了个借口溜了出去，坐在后花园的喷水池边百无聊赖。正在发呆的他忽然惊觉身前站了个人。哟，好巧。”那人发现陈安义正看着自己，赶紧将目光瞥向别处，今晚月色真好”宁小姐好。”陈安义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抬头望天，漆黑夜幕上只是缀着几点疏星，哪有什么月亮。他看着宁晓那涨得通红的脸，轻轻笑着：是，挺好。”图via痕迹画廊自宴会大厅飘来的乐曲声被夜风吹得依稀。陈安义侧耳听着，不自觉地跟着轻声和了起来。要跳一曲吗？”——这话才出口，宁晓就后悔了。原本一大套用来活跃气氛客套寒暄已打好腹稿，但到了嘴边不知怎就完全变了样。陈安义挑眉，颇为玩味地望着她：你会跳？”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宁晓如今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本小姐我有什么不会的？”说着便向陈安义伸出手。陈安义握住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另一手就势扶上她的后背将她带至身前。距离被突然拉近，视线不经意间落到了陈安义微微上扬的嘴角，宁晓的心跳一下子漏了一拍——紧接着又更为激烈地鼓噪起来。请吧？”宁晓赶紧点点头。——第一步就迈错。这支舞让陈安义的脚连着疼了多少天，宁晓就跟着暗暗自责了多少天。不过好在正如宁晓所期望的，在那之后，二人的关系火速升温，最终无悬念地走到了一起。一有好事就恨不得昭告全天下的宁晓，对于与陈安义的关系，却是一反常态的小心翼翼、缄口不提。她会因为在汹涌人潮里同陈安义偷偷十指相扣而心跳加速，也会因为在偶然间与对方目光相接暗自欢喜。——这是她唯一不愿同旁人分享的甜蜜。时间一晃就是好多年。他们在世界的一端爱得惊天动地，然而对于那另一端，或许只是清风拂过水面撩起的一圈涟漪。那时候还真就以为可以跟你过一辈子。”现在不这么认为？”陈安义，你和我都不是软弱的人。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仅靠一腔孤勇就能顺遂心愿的。”你说服了我，那你自己呢？”我会用一辈子来自己说服自己。”宁晓顿了顿，没有你的一辈子。”陈安义将宁晓抱得更紧，就好像是一松手，怀中的人就会消失一般。如果现在再让我和你跳舞，我一定不会踩你脚了。”宁晓轻拍着陈安义的背打着节拍，悠悠地哼起那晚她与陈安义共舞时作为伴奏的舞曲。只是哼着哼着，忽然觉得眼眶发热，最后哽咽着凌乱不成调。陈安义。”我在。”我爱你。”我知道。”陈安义我爱你。”对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吻上了宁晓的唇，舌尖轻轻舔砥她温软的唇瓣，好似在浅尝一颗糖。我也爱你。”唇贴唇的低语。——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滑过脸颊留下的是被烧灼一般的滚烫。甜蜜而又咸涩的一吻。图via清茗缠绵未尽，通往天台的门突然被打开。小姐！可算找到你了！”是宁宅的老管家。你来做什么？”宁晓忙将陈安义护在身后。小姐，快跟我回去吧！老爷快急死了！”管家朝身后招招手，两个人高马大的仆从不由分说地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架起宁晓作势要离开。哎，哎，大胆！你们要干什么？！”宁晓死命挣扎，奈何这两个仆从的力气实在太大，陈安义！你答应我，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是不是？”努力地回头望，视线却被老管家挡住。老管家赶紧拥着宁晓往前走，眉头紧锁着，脸色十分难看：小姐快走吧，别胡说了！”骤然卷起一阵大风，风声有如悲鸣。这个天台除了宁致远和仆从三人外，分明是再没有其他人。见报。10月10日宁家独女宁晓将于明日与张家大少爷举行结婚典礼。10月11日城南警局警探陈安义于今晨被发现已坠楼身亡，推测死亡时间是在前一日晚，原因不明。10月12日宁晓于昨日婚礼上失踪，失踪时间距今已超过二十四小时。10月15日宁晓于一栋废弃高楼的天台上被找到。该楼不远处便是几天前举行婚礼的酒店。据悉，宁被找到时，曾大呼城南警局某已故警探的名字。怀疑其与该警探的离奇坠楼有关。警方将介入调查。宁家小姐得失心疯的消息，以野草疯长一般的速度传遍了全城。大家惋惜之余不免又揣度起其中缘由，只是皆不能估摸出个答案。倒是有人经常看见宁小姐深夜爬上一栋废弃高楼的天台，自己一边轻哼着歌，一边跳舞。据传，自杀乃杀身，为重罪。自杀后，灵魂会不停重复自杀的动作和痛苦。不得轮回。——只是对于活着的人来讲呢，又可曾好受分毫？所谓重罚，不是不得轮回，而是被囚于此间业障，永世不得解脱。即使生而在世，亦与游魂无异。选自广师13中文班第六期班刊《素履之往》【触不可及查看网站：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