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嘭嘭！”急促而沉重的拍门声在周末这个宁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地突兀，让人猝不及防。原本安静的氛围瞬间被打破，正在宿舍内各自忙碌的四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谁啊？敲门不会好好敲啊，这么暴力！”最靠近宿舍门的舍友明显带着抱怨的语气不情愿地挪去开门。送水来了，把之前的空瓶子拿出来！”低沉却响亮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似乎瞬间打破了女生宿舍整层宿舍楼的午后宁静。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一米七几的个子站在宿舍门口，估摸着四五十岁的模样。一身灰黄色的西装套在他的身上，显得那么地肥大。很明显地看出这套衣服的过时和陈旧，像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衣服。虽然陈旧却不凌乱，看起来十分地干净整齐，除了——裤脚处布满灰尘和脚上那双不合时宜的布鞋，沾满了工地”上的泥土。他手上握着绳子和扁担，明显，两桶水，是他挑着扁担抬上三楼的。整层宿舍楼，相同的工作，不知他一天要重复多少次。冬天，气温并不高，他却不时地用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不时发出呼呼”的喘气声。快点啊！”他的一声急切的催促，舍友赶忙从宿舍内拿出空瓶，一个，两个，三个！三个空瓶？怎么这么多？”上次送水的时候你直接放在门口了，所以上次的空瓶子你没有拿回去。”那你们也要把空瓶放在门口啊，藏在宿舍干什么，藏宝啊！三个你要我怎么拿下去”他一边操着那口不知是哪儿口音的普通话，大声地抱怨着，一边索性把其中一个空瓶横放，倚着宿舍门框坐在空瓶上，手中数着、整理着一大叠的送水单。叔叔，对不起，第一次不知道要这样做，以后就把空瓶放在门口。”舍友略带抱歉地说着。哎呀，你们这样让我怎么拿下去！你们不是故意给我出难题吗？现在的学生都怎么回事”坐了几分钟，整理好了手中的送水单，他站起，脸上仍带着严肃的表情，眉头皱在一起，岁月留在他脸上的痕迹似乎更加明显，眉宇间的皱纹拧在一起，像极了油画《父亲》的年轻版。与刚刚的眼神一样，仍然透露着不满和抱怨；表情上没有了刚才的气喘吁吁，却有着掩饰不了的疲惫。当然，其间不变的，是他喋喋不休抱怨着的中年男高音，以及——紧皱着的眉头。叔叔，对不起啊，给您添麻烦了。”舍友说着。唉，真是”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那空瓶，宽厚的左手握着两个空瓶子，右手拿着扁担和另一个空瓶。背影渐渐远去，却依旧是响彻走廊的抱怨声和时不时的叹气声。说实话，第一次对他的印象并不好，或是因为内心带着一丝的愧疚感，亦或是，我很反感他重重的拍门声和喋喋不休的抱怨。最后一次见他，是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大风，大雨，夜晚的校道上格外的空荡。我走出宿舍阳台时，刚好看见他踩着板车从宿舍楼下的校道上经过。因为下着大雨，他一手握着板车的车把手，一手撑着雨伞。不知是不是因为大风的关系，还是因为雨伞本身，在大风的肆掠中，图案是五彩色的雨伞已经变形，一端向上翘，另一端向下摆，被风雨无情地撕扯着，任风摆布。或许是因为板车上满载着一车的纯净水，他弓着腰，几乎头都低到了板车车头的位置，艰难缓慢地迈着双脚在风雨中骑行着，他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风雨中，他弓着腰的背影渐行渐远，唯独他手中那把早已变形的五彩图案的雨伞，显得格外地耀眼然而，这些都是上个学期的事情了。这个学期在学校里再也没有见到过他，是回老家了么？是换工作了么？有时行走在校道上看见别的送水工，会不知不觉地想起他：想起他低沉却洪亮的大嗓门，想起他那个雨夜里缓慢骑行的背影，当然，还有他满载着一车的空瓶子，轻松骑行在校道上，那咧着嘴，满足的笑容（本文选自广师13中文班二期班刊《季花常开》）【送水工查看网站：送水工】